第18章

“这是什么回事？怎么有这种声音？”大强明知故问。

“笨蛋，这是短波！”老板假装暴怒，“是米波段以外的电报、单边带及其它通讯信号的镜频干扰所产生的正常现象。”

大强装傻，做出懵懂无知的样子。

老板一甩手：“嘿，跟你说不明白，笨死咯！这么说吧，但凡短波无线电都有这种声音，不是拍电报，是其它信号干扰。这台无线电没毛病，我刚给它换好电子管，已经修好了，你别再鼓捣，明天赵襄理要来取。”

老板转向吴阿福，赔笑说：“看，您听到的嘀嘀哒嘀嘀哒，是无线电短波的声音。咱们修无线电的，免不了有这种声音，让街坊邻居误会，对不住，对不住。”

吴阿福目不识丁，对新科技无线电知识更是一窍不通，听得一愣一愣，吃不准到底是真是假。

这时，扮作老板娘的方启华正好从外面买菜回家，看到家里这阵势，知道情况不妙，连忙到柜台上从抽屉里拿出四块大洋，塞入吴阿福衣兜。

“爷叔，都是误会。你们专程跑一趟辛苦，一点意思，不成敬意，请爷叔喝茶。”

吴阿福伸手入口袋摸到袁大头坚硬冰凉的质感，心中想自己也挑不出毛病，正好顺坡下驴，道一声打扰，一挥手，带着三个徒弟走出作坊。

目送白相人们走远，方启华关牢大门，舒一口气：“幸好没让他们上楼搜查，上次收拢的红色书籍报刊与文件还在楼上，来不及送走。”

老板向大强说：“必须立刻搬家，刻不容缓！”

大强点头：“这期培训班已经办的差不多，剩下的知识明天用一天时间抓紧教，晚上结业，学员即刻疏散。你们俩也准备一下，此地不宜久留。”

可是，敌人没再给他们机会。第二天一早，大强出门找上级汇报情况。吃完早饭，方启华上楼给学员讲课。房间窗户换上厚毯子，以免滴滴哒哒的声音外泄。屋顶垂下一盏昏黄的灯泡，照的屋子里影影憧憧。学员们每一个人戴着耳机，手摸电键，在方启华指导下学习最后一堂实操课。

楼下老板像往常一样打开门，准备做生意。街上似乎比平常热闹，马路斜对面新来一个烟摊，街角转弯处歇着几个黄包车夫。老板心中疑惑，街上平时没这么多人，今天是怎么啦？他伸头张望，人行道上正迎面走来几个穿油腻工装裤的男人。这一带小作坊多，这样打扮的人多半是作坊里的徒工。也许是自己过敏，前两天发生的事让人神经绷紧，老板怪自己多心，转身想走进柜台。

说时迟那时快，正当他转身的档口，那几个身穿工装裤的年轻男子突然冲进屋，其中一人迅速用胳膊从身后勒住老板脖子，让他叫不出声透不过气，几乎被勒死。老板两眼发黑脚发软，瘫倒在地，喉咙里竭力发出“呵——呵——呵”的嘶声，却叫不出一个字，眼看着其他几个工人模样的男子飞速窜进楼梯，蹑手蹑脚爬上楼。

楼上，滴滴哒哒的电键声音掩盖住楼梯的响动，方启华与学员头戴耳机，全神贯注，练习发报收报，完全没注意到任何异常。突然，方启华觉得后脑勺上顶着个硬邦邦的东西，以为是哪个学员恶作剧，转头刚要发作，却发现一管枪正指着她。她左右扫视，学员们已经全被伪装成工人模样的侦探控制。

此时，一大群便衣侦探在高鼻子法国巡长指挥下，一部分人涌进二楼，另一部分直奔三楼。他们到处搜查，幸好那些违禁书籍今天一大早被大强带走，便衣们扑了个空。不过学员们手上操作的电键不是寻常人家应该有的物件，此外，巡捕们还在三楼床底下翻出一个大皮箱，打开一看是一部发报机。

大鼻子巡长手里拎起一个电键问方启华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方启华平静地回答：“这是发电报用的电键。”

“那么这就是电台喽？”巡长指着硕大的发报机问。

方启华点头。

“你们为**工作？”巡长又问。

“不，咱们跟**不沾边，只是为私人电台培训操作人员。”

当年，作为新科技的无线电技术刚刚风靡全球，上海是一个开放的自由港，对无线电没有管制。上海又是远东的金融中心，伦敦、纽约的股票证券、金银粮棉期货在上海都有交易。而远隔重洋，路遥**，沟通行情与交易的，就靠电台。所以，当时上海私人与商业电台盛行，不仅各家大洋行，几乎所有金融大鳄家家都必备私人电台，方便收取及时行情、下单交易。

“这不犯法吧？”方启华反问。

法国巡长有点窘迫，回答：“犯不犯法，你说了不算，我们会认真调查你们的背景。”

巡长一挥手，招呼手下，叫一声：“都带回巡捕房，继续调查。”

便衣们手忙脚乱绑人，趁大家不注意，靠窗的一个学员偷偷将窗帘拉开一小半，一缕阳光透过窗玻璃，照在窗台的一盆绿萝上，也照亮了屋子。这是事先约定的警号，从外面回家的人看见二楼窗台上这一盆绿萝，就知道出事了，不会再贸然自投罗网。

巡长发现了什么，冲到窗前。学员以为自己不为人知的小动作被发现，紧张得闭上眼睛，握拳的双手沁出冷汗。

巡长走过来，把手搭在学员肩膀上，向便衣叫道：“来人，把这个也绑上。”

然后他伸手一把扯掉厚毯子，扔在地上，充沛的阳光豁然涌进室内。

“这下亮堂多了，大家再仔细搜一遍，别遗漏重要线索。”

被捕的人排成一串，挨个儿被押下楼。在墨黑的楼梯上，突然为首的一个学员挣脱绳索，发力狂奔，直往外冲。

“别让他跑了！”法国警长大叫，两个巡捕们立时追下去。

排在第二的方启华机智，突然伸脚一绊，巡捕立刻摔倒，翻下楼梯，跌个嘴啃地。店堂里勒住掌柜的特务措手不及，只能眼睁睁看着逃脱的人冲出门外。

“拦住他！”他对门外大喊。